前言:
2013年四月20日,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那天的晚會我仍印象深刻,只是訴求如今仍未能達成,不要告別的東海岸仍處於「告別」狀態,隨時都有被開發的危險。
經歷318學運洗禮的台灣人,會不會終究意識到台灣的更多問題,而起身與東部原住民一起抵抗不肖財團與政府的聯手入侵呢?僅以此篇作為紀念與警惕。
(2013.4.22)
凌晨十二點半,在凱道遇到建甫,我們聊起關於社運的種種,同時抵禦著深夜的寒風與想要離開的沈痾睡意。
凌晨四點多,我跟幾個朋友離開冷清的吉野家,走在空蕩的北車街頭,睡意已由沈重趨近停止思考,並因剛剛輕微的社運界八卦探討而陷入漩渦空洞。我們驚訝地發現整條街的騎樓內充滿著派報生,正就著騎樓的燈光手法熟練地分配成疊的報紙,我們看了看今天各大報的新聞頭條,無奈地搖了搖頭。
一日的台北市都在這裡了。
隔天中午睡醒,媽問我去哪裡,我說在凱道上參加「不要告別東海岸」音樂會,
一直到凌晨。
媽說:
「為什麼新聞沒有報?」
我:
「哪有新聞會報這種事...」
凌晨五點回到家,聽林強的《電民謠》入睡,悠悠想起林強《驚蟄》專輯中的「新聞太吵」和「MindNoise」。
「Mind Noise」開頭錄下了一段有趣的解說:
「這幅畫就像是一個病人畫作,你看這個病人有一個特徵哦,他平時是非常壓抑的,比平常稍微低落一些的,他會累積很多心理的能量,他的心理能量壓抑太久了,他會爆發會反彈,這就是反作用力,太多了受不了了...」
在一陣沉默之後,我們瀏覽著騎樓下幽暗晨光中像軍隊般運作著的派報生,從沒想過昨晚的事會成為哪家報紙的小小報導,只是清晨的風真的很冷,我們幾個都凍得嘰嘰叫,我忍不住拉緊外套的領子。
今晚,看到朋友po上昨晚都蘭部落耆老表演以及在帳棚內即興演出的畫面,看著那群可愛的老人家在台上比手畫腳唱著歌謠,看著都蘭部落的青年舉起雨傘跳著傳統舞蹈向他們的老人家致敬,看著老人家坐上遊覽車,青年們唱著歌向他們道別,像是在說:「老人家你們放心,這裡交給我們!」
他們在總統府前,在向原住民致敬的「凱達格蘭」大道上宣示著傳統領域的主權,我在北車附近都聽得到的強力喇叭音量,「美荔灣,拆拆拆!」「捍衛祖靈,拒絕遷葬!」(連我的輸入法都拒絕承認那棟違建物是「美麗」的。)講這麼大聲,但真的有人聽到,又真的有人在聽嗎?
他們的舞蹈是祖靈群聚的舞蹈,帶領著祖靈來到「凱達格蘭」大道上:這裡在幾百年前,就是原住民奔跑與狩獵的草原與沼澤地;如今依然是,只是狩獵的對象變成了「白浪」,變成了「壞人」中華民國政府與馬英九,變成一股他們永遠無法抵禦的「惡靈」。
「你們抗議有什麼用?新聞又不會報。」
這是我最常面對的質疑之一。
春假時,我一個人坐車到花蓮最南端的阿美族港口部落,在民宿莎娃綠岸住了幾天,吃鎮妹阿姨好吃的原住民料理,跟阿嬤還有她的姊妹們一起練習親戚婚禮上要表演的原住民舞蹈,到海邊看海發呆整天,在晚餐時唱漢人傳統音樂,以回應阿嬤、阿姨和Lafy姐唱的阿美族歡迎歌。
昨天在凱道上見到鎮妹阿姨,她代表港口部落來到這邊,因為港口部落的石梯坪,前陣子宣布要填海造陸蓋一座「山海劇場」。鎮妹阿姨看到我,給了我一個深深的擁抱,她的表情不再如在花蓮時一般悠閒自在,而是帶著舟車疲勞、對台北的不自在與深深的憂慮。「部落的年輕人都沒什麼人來,你可以幫我找一些人等一下上台幫忙喊口號嗎...」
我立刻找了一串朋友幫忙舉布條喊口號。看著與在花蓮時判若兩人的鎮妹阿姨,我多想對阿姨說:「這裡交給我們就好,以後你們不要再這麼累自己上台北了。」
為什麼就算沒用還是要抗議?這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啊,你看到有人生活在痛苦中,難道不會想盡自己的力量幫他們一把嗎?看到政府的一個不當決策,使得整片東海岸可能在十年之內萬劫不復,難道你不會心疼嗎?
深夜一點,建甫的問話,讓我回憶起這段日子以來的社運生活。每次總是面臨自我質疑,每次總在事件來臨時,因為無法忍受別人的受苦,想要做點什麼的無力,不為什麼,只為讓聲音再大聲一分貝的吶喊,雖然不是每次都有好結果,但總有最後的慶幸:「好險我做了對的事情。」
建甫聽我說完,說起了我們一起在印度達蘭薩拉發生的事,他說,他永遠記得圖博(西藏)詩人丹增宗智的一句話。
他問丹增宗智,是否曾經感到無力,想要放棄藏獨運動,丹增宗智回答他說:
「只要我確定了目標,確定了實行的方法,那就是心靈真正的平靜。」
不要告別東海岸。
不要告別東海岸。
不要告別東海岸。
你們沒有權利。
不要告別東海岸-都蘭耆老舞台吟唱
不要告別東海岸-都蘭的Lalong(帳棚)
不要告別東海岸-部落耆老準備返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