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3日 星期四

歷史給了我們怎樣的一個客家詩人黃遵憲?《我是東西南北香蕉人》


「所有的歷史都是當代史」,這句老話至今依舊可以幫助我們閱讀任何有關歷史的文本。

觀賞黑眼睛跨劇團《我是東西南北香蕉人》這部具有後設意味的舞台劇時,觀眾在看的並非裡面所呈現的歷史人物及其歷史,而是要看「為什麼我們現在會(要)關注這段歷史」,尤其在後設思辨性相當強的現代舞台劇更是如此。

觀眾想要看的,往往就是這個後設形式與劇情交錯之下所產生的歷史關懷與思辨性為何,我們又該由何種角度來觀看劇中呈現的歷史。我相信這部戲也是以此為出發點來思索黃遵憲這位歷史人物,才會將一位清代作為「現代化」前鋒的詩人置入現代情境之中,讓觀眾觀賞一位這樣的歷史人物,對於現代台灣會有怎樣的看法。



在劇中,觀眾可以透過黃遵憲剛透過時光機穿越到現代的台灣時,慶仔與黃遵憲的對話看到這齣戲的企圖。觀眾看到的,是慶仔對現在政治環境的不滿,透顯為他難以跟黃遵憲解釋,現在的台灣為何不等於中國?為何不是台灣民主國?為什麼現在的台灣擁有「自由」、「民主」這些黃遵憲嚮往的標的,卻依舊不美好?面對慶仔的現代觀點,以人偶戲演出的黃遵憲只會問一些不合時宜的問題,讓慶仔難以招架,覺得相當煩躁,「誰來幫我解釋給他聽啊!?」

這個片段相當容易引起共鳴而引人發笑,因為觀眾大致上都懂慶仔口中講的糟糕的現實情境。這其實是可以做得相當深沉的片段,其背後對現實情境的批評觀點,則會是觀眾所期待的內容。但只點出現實情境的嘻笑怒罵,並無法成為高明的諷刺,如果無法引入黃遵憲的歷史觀點,對「現代」無法作出新的詮釋觀點,來提高兩相對比的荒謬性的話,那這段對話就同時失去意義與更深沉的趣味了。



比如讓黃遵憲看到台灣新聞的現況,他反而因為這是一個沒有戰爭的時代,所以大家可以談小事情而開心,認為自由民主的社會就應該如此而心嚮往之──但這個世界又何嘗沒有戰爭,台灣也並不是真的天下太平,這也是慶仔與抗議的女大生生氣的原因。這邊呈現出來的黃遵憲,更像是跟現代台灣人一樣被不良媒體壟斷了「眼睛」,成為一個被媒體餵食垃圾的愚民,那他跟「我們」又有什麼不同呢?

雖然劇本只表現了黃遵憲初至現代台灣的看法,但這些問答不都是劇本呈現給觀眾看的歷史觀點嗎?何況隨著單薄的劇情線發展,黃在台灣的時間拉長,他並沒有作出推翻前話的看法。那他真如劇本塑造的那樣,只能是一位讀書讀太多、死腦筋的冬烘先生,而沒有任何足以讓人敬佩的歷史觀點了,因為這齣戲並無法給出更高超或者更富機智的詮釋。



其實這齣戲表現最好之處,反而是呈現了黃連煜本人音樂歷程的集大成。由他早期的新寶島康樂隊時期,到大器晚成的第一張客語專輯《Banana》,到突然跳開本位的台語專輯《Only Love》的〈客家小炒〉,到客語專輯《山歌一條路》。其中交織著對客家文化本位的思索、對山歌的追尋執著、以及跳脫所有既有文化符碼的「Banana」世界的想像,至此劇才透過黃遵憲這位客家詩人穿越來到香蕉國,以及精美的動畫設計而得以全面展開。可惜如果不是對黃連煜音樂作品相當熟悉者,是很難循此路而有所體會的,而劇情之中也並未為觀眾設下理解的階梯。




(影片開頭就出現了由一根如香蕉一般的「台灣」,可見黃連煜的「香蕉共和國」構想從那時就已經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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