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7日 星期三

你知道你自己是誰嗎?──巴奈《泥娃娃》(一)

專輯/歌手簡介:

巴奈 (Panai),全名巴奈‧庫穗 ,1969 年出生,台東都蘭人,父親是卑南族,母親是阿美族,小時候念過四間不同的小學,預示了後來飄泊的命運。聆聽panai,首先引人注意的是,嗓音中的飽滿情緒,溢出了原本歌詞與旋律的意境,超越了語言、族群、身分,她展露了一種人類共通情感中的寂寞與悲情,一個不小心,聽者就會在她傾瀉而出的情緒中,慘遭滅頂。(摘自專輯內頁介紹)

        正如專輯封面所示,在一片藍濛濛的天地間,一位黑衣女子側對著我們,頭髮遮著臉龐,以一種灑脫但又緊縮的坐姿面向前方,她在思索著什麼?自我?遠方?原住民的未來?還是什麼都不想?



        巴奈的特殊嗓音,在其處女作《泥娃娃》中特別突出,雖說是處女作,但成熟灑脫的音樂風格,總能感受到一股強韌的生命力,一顆百折不撓的心。雖經歷了多許坎坷,但越磨越亮的,卻是她真誠不羈的「自我」,以及堅毅驕傲的「自我認同」。

        雖然這些歌唱的都是原住民在台灣社會的處境,但這樣的經驗並沒有被侷限在「原住民」的視域,她的歌聲挾帶著更強烈的「生而為人」的自我意識,直指人心脆弱黑暗的一面。當她苦澀低吟地唱著「這世界好不公平……因為我是原住民」時,我們卻能感到強烈的認同,因為她唱的,是社會上所有受到不公平壓迫之人的心境。在如此深沈的自我挖掘過程中,悲傷被釋放,用眼淚來撫平,與心靈剝離的生命。她的音樂超越了種族與國界,因其深刻的同理心與慈悲,被壓迫的心靈猶似得到一隻撫摸脆弱的溫暖的手。

泥娃娃
泥娃娃,就是我們熟悉的泥娃娃:
泥娃娃 泥娃娃 一個泥娃娃
她有那鼻子 也有那眉毛 眼睛不會眨

泥娃娃 泥娃娃 一個泥娃娃
她有那鼻子 也有那眉毛 嘴巴不說話
        經由巴奈的詮釋,這首本來就暗藏悲傷意識的兒歌被重新釋放,清淡卻又扣心的木吉他,一種朦朧的氣氛。猶如從天而降,充滿磁性的中性嗓音,像一筆一筆描繪著手中的泥塑娃娃,為她捏起鼻子,為她畫上笑容,把她放入那充滿花香鳥語的童話背景中。
她是個 假娃娃 不是個 真娃娃
她沒有親愛的爸爸 也沒有媽媽

泥娃娃 泥娃娃 一個泥娃娃
我做她爸爸 也做她媽媽 永遠愛著她
        作為整張專輯,也是巴奈歌唱生涯的起點,這首序曲表達了非常強烈的情感,整首歌詞暗示了台灣原住民的處境,就像一個不被憐愛的泥娃娃,由於膚色的不同而被排斥,無父無母,無依無靠,臉上卻始終掛著天真的笑容。如果沒有人憐惜妳的話,我願意疼妳惜妳,就像自己的孩子,永遠愛著妳。這是巴奈的處境寫照,也是她生命的出發點,做自己的膚色與笑容的主人,她邁開了第一步。

panai流浪記
我的爸爸媽媽叫我去流浪
我一面走一面掉眼淚
流浪到哪裡流浪到台北
找不到我的心上人
        這是二十世紀後期台灣原住民的寫照,部落的經濟與文化受到漢人的侵襲,使得原住民青年不得不離開家鄉,來到充滿了人與車子,卻沒有祖靈的大城市──台北。

        在沒有祖靈的地方,就是心靈一次又一次的流浪,低階的勞動工作,膚色與語言的歧視,文化上巨大的差異,昂貴的歸鄉旅費,山上的日子不停在胸口激盪著──回家,可能嗎?

        自小就生活在漢人圈裡的巴奈,比山上的原住民更多了層自我認同的迷惘,但她以為,憑著灑脫與堅毅的個性,可以讓她熬過痛苦的流浪日子。她確實有足夠的勇氣,可以不要害怕,但她來到台北,曾經的迷惘是什麼呢?
我就這樣自己照顧自己長大
我不想因為現實把頭低下
我以為我並不差 能學會虛假
        她有自信,能夠學會城市人的虛假,偽裝自己,掩飾自己,就可以在城市裡好好地生活。但這樣的心靈剝離只會讓人更難過,抓不住自己的心,這不僅是旅北原住民的處境,也說穿了現代都市人的心靈盲蔽,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們才能敞開心胸,迎接身旁的人,而不再為偽裝得宜而沾沾自喜?
怎樣才能夠看穿面具裡的謊話
別讓我的真心散得像沙
如果有一天我變得更複雜
還能不能唱出歌聲裡的那幅畫
        她重新審視自己漸漸塵封的心,驚覺離「自我」的遙遠,「真心散得像沙」真是一句極妙的比喻,活在現代社會,人的心往往割裂散落卻無法自覺。但巴奈不同,她大聲唱出了自己強烈真摯的情感,因為那是我們人所有的,最珍貴的一顆心。「如果有一天我變得更複雜」,成長的過程真的就是「變得更複雜」的過程嗎?還是變得更簡單而堅定,「唱出歌聲裡的那幅畫」?

大武山美麗的媽媽

        這是胡德夫當年為「原住民雛妓」問題,以部落舊曲新填詞的歌。五、六零年代,不少原住民家庭由於經濟問題,而將自己年幼的女兒賣到妓女戶,雛妓問題成為台灣社會原住民問題的縮影。面對如此痛苦的情境,這首歌為原住民帶來了希望,讓雛妓重回「大武山美麗的媽媽」的大團圓。在巴奈的專輯中,這是一首現場LIVE錄音,加上了不少朋友團的合唱音樂背景,層層堆疊的壯闊合唱,加強這首歌的昇華之感,也符合歌詞裡所寫的「大合唱」。

有一天我一定要回去 為了山谷裡的大合唱
我一定會大聲唱歌牽著你的手
naruwan na iyanaya hoiya ho hai yan

哎呀...山裡的姑娘是那麼的美麗
哎呀...跳呀用力地跳 山谷裡的姑娘
你是帶不走的姑娘是山谷裡的姑娘
        面對嚴重的雛妓問題,一聲又一聲地呼喊「有一天我一定要回去」、「你是帶不走的姑娘」,顯得特別地悲壯與感人。最後,原住民姑娘們重回「大武山美麗的媽媽」的懷抱,大家一起進行「山谷裡大跳舞」。在大家手牽手,一起大聲合唱、跳舞的同時,歷史的沈重負荷被解開了,原住民的悠遠文化與傲人尊嚴也在此重現光彩。

        巴奈不僅重新思考了自己的身分認同問題,也將眼光放到同受其苦的原住民同胞──原住民需要恢復的,是自我認同,是尊嚴,是原住民的一顆,自由的心靈。

(作者為國立台灣大學中文所研究生)

巴奈 - 泥娃娃
巴奈 - 流浪記 
巴奈 - 大武山美麗的媽媽
《泥娃娃》專輯歌詞 

近年來,巴奈與那布致力於反美麗灣與反核議題,請聽聽巴奈如何談「美麗灣」-
山也BOT 海也BOT!當美麗灣不再美麗 http://youtu.be/IjfEQa9PSHA

「反美麗灣大飯店,搶救花東海岸」連署網頁

(出自2012.7.3極光電子報 http://blog.roodo.com/aurorahope/archives/1977997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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